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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曾經看到過你的靈魂」,這層領悟,令我徹夜慟哭。

 

跟你一起的時日,我不斷在作夢,重覆的夢,哭著醒來的夢。

夢裡,總是眾聲洶洶襲來。

夢裡,總迴護在你的身前。

夢裡,總承受一切。

夢裡,你緘默如井。

 

那年盛夏,為你摘錄羅葉

如此我繼續湧入漲潮的車流

淼淼中見那屋子紛紛漂來:這是籬笆

信箱、爽朗的陽台這是牆壁、鞋櫃

健談的客廳......我連忙撈取

張望著:有無一鍋熱飯、半壺清茶

一棵樹影幾叢花?會不會舊水龍頭滴答

滴答像時鐘?要不要一床愛情、兩艘搖椅

整座電話裡隱居著故友?另留一盞燈

在荒蕪裡照明,甚至一對燭火

掩映那木桌上神龕前陶罈中的我?

然後是眼睛相偕出走,化為窗口

採光,嘴巴變作大門、門上的鎖孔

耳朵響成風鈴,鼻管裊裊囪煙......

肉體們終於分批撤離,在那屋子裡

聚集、且等候:車流退潮。苦海

浪盡。失去洶湧的我忘了自己

為何奔波,有如迷入古老的迴廊--

淒淒月影,幽幽黎明,夕照著

一身藤蔓......那亦凋亦苞的野花

便是我血脈流域曾經氾濫

終未癒合的傷口

 

我的心思你明白了。

默默的,你凝視我,文風不動,漸漸坐成一座雕像。

 

夏夜晚風清涼,躺平身子,仰望星空,一句一句唱起洞仙歌,渾忘了此身何身此地何地...待唱到「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」,竟自流下兩行淚。

驀然,你俯視我的身形,挪近一些,你的雙眼,如星明燦。

你這樣的眼睛,我只看過一次。

 

那時候,你爸病危急診。

很後來,才知道,你長久守護著我。

我大笑,啊你爸怎麼還沒死!你也笑是啊,現在他壯得一頭牛一樣。

不能不笑,不笑,就要哭了。

 

後來,我哭了一整夜。

倔強無比,死也不肯在你面前哭。

打電話給他,說了一句「原來你一直在等我」就泣不成聲。

他夜車從台南奔來,陪伴之外,什麼也不能做。

 

他說過,無敵有三。

一是只要台北招招手,就算用爬的,我也會爬回去。

二是K,龍潭虎穴,千刀萬刮,我也毫無一絲猶豫。

三是你,但凡觸及你,淚水可比洪水決堤。

 

你承諾過,絕不讓我流淚。

 

你一直讓我笑。

使用指力,徒手剝開一顆柚子,令我驚笑。

藉著腰力,雙臂抱起我的身軀,抬頭挺胸,堂堂皇皇繞行街區。

憑著蠻力,你成了一個頂尖打手。

一場硬架,報酬是一條長壽香煙。

 

你說,打架這種事,累死了。

你沒有完成的中學學歷,都是「操退」:操行成績不及格,勒令退學。

在那個公立高中,打架扣分太多,退學。

在那個私立專校,睡覺缺課太多,退學。

 

你說,Still瞎了眼睛啦!我什麼都沒有。

 

你安靜的時候,我彷彿一池水,波紋不起。

你毛躁的時候,我驚若寒蟬,戒慎恐懼。

我承認,我不相信你的愛。

卻死心塌地相信你這個人。

 

你說,ban啊,哈哈哈,就是已經被打扁了的意思!

 

我們從沒有過性交,慾望高漲邊緣,先斬後奏,你選擇自行解決。

那時候我困惑。

後來就懂了。

 

性交是你的情意界線,給不出自己,你絕不肯取。

性是神聖的,更深一層的連結,你最堅定的承諾。

於是,我能微笑,於心無憾。

 

你的對象不需是我...

可,為什麼不是我!

可,你已經竭力做了所有你能做的。

可,你父親盛怒,血壓爆高急診途中,還怒責你:「知不知道,她明年就30歲了!」

 

夢裡,都聽得到你永不止盡喃喃的絮語,Still對不起Still對不起Still對不起...

 

太多憾恨。

多想能再見你一面,輕輕柔柔對你說,事到如今,一切都沒關係了。

 

你會說,妳才不是那種人!

你的意思,僅僅只是,根本不肯我承受任何委屈。

你愛我的傲慢,你愛我的孤絕。

因為我,就是你。

因為你,就是我。

我終於懂了。

 

那年夏夜,那潭明澈的你的眼神,深深銘刻在我的骨頭裡,未曾一刻稍忘。

ban真的很對不起,我一直在別人身上尋找你的倒影。

你的聲音。

你的笑容。

你的放肆。

 

ban,於是我闖入那一瞬間,沈沈黑夜裡,凝視著我,你透亮的眼神。

那個剎那,除了灼灼的你的眼神,彷彿什麼都不再存在了...

那是你所能夠贈予我的,你的極致。

你願意讓我看到,你。

看到了你。

看到自己。

 

然後,我又哭了一整夜,像是藉由淚水,清洗掉曾經橫在我們之間的所有雜質。

像是,不需為偶。

像是,從不辜負。

像是,你一直在。

 

此外,再無所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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